靳总管虽然告诉自己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,但皇上忽然薨逝,周家最大的依仗已然没了,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没了底气。

    藏青色的帐幔在森寒的春夜里起起伏伏,偶尔露出厚重棺椁的漆黑一角。

    谭五月比周秉要大两岁,面相寡淡神情端肃,有一种历经风霜的坚韧。

    她用长长的细铁钳把几个叠垒在一起的纸元宝一一拨开,垂眸想了一下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只怕做得还不够,你马上去把能够变现的东西尽快变现,起码要留够这么一大家子人一年的嚼用。要是……等确切消息下来,京城可能就没有周家的立足之地了。”

    女人的声音不急不徐,比平常人稍微低沉些,认真说起来算不上悦耳动听。但

    一字一句吐词极清楚,仿佛天生蕴含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。

    靳总管沉默片刻忽然惊悟过来,有些骇然地慢慢睁大眼睛,正对上对方有如实质的平静目光。

    他连话语都开始口吃起来。

    “哪至于此……即便二爷没了,可咱家二爷的亲娘是奉安夫人,那可是先帝亲口御赐的一品诰命。那些人即便想构陷二爷往他身上泼脏水,也得先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。更何况……”

    他咽了一口唾沫,声音忽然低微了下去,“更何况深究起来,二爷也算是为先帝尽忠而死……”

    一时间屋子里极其安静,只有火苗细细的噼啪声。

    谭五月却比他想得深远明白。

    “连我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,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。咱家算是苦主多少知道一点内幕,可先帝是怎么去的民间众说纷纭,说明朝堂上下一力瞒着,不愿意公布先帝真正的死因……”

    远远忽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,凄然哀怆。

    那是双桂堂清醒过来的林夫人在痛悔爱子意外早丧。

    靳总管屏气凝神,连大气都不敢出,他可是知道林夫人最是看不起这个乡下儿媳。

    谭五月却连脸色都未变,“……知情人晓得先帝和二爷是误食金丹而亡,但谁敢大大方方地当众说出来,那岂不是打皇家的脸?”

    误食金丹至死,怎么说都是一桩丑事。

    靳总管一向自诩对京城各府邸的大小事务和利害关系门清,听到此处关节不由悚然一惊。